孟幼卿死死盯着眼前之人,心中已惊起无数惊涛恨意。
纵然是知道方君竹是害孟府抄家的罪魁祸首,纵然是重生一世,她还是无法平心静气,只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。
藏于袖中的手紧握成拳,她强忍心绪,扯出一抹笑意来,“确实从未见过。”
他的笑容亦如前世一般叫人如沐春风,长身而立,端的是如玉如竹的君子作派。
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,却能为了爵位弑父杀兄,更是为了其他女子,亲手了结为其生儿育女的结发妻子。
到底是只养不熟的狗。
“听闻阿卿前两日去了安华寺,君竹也在,你们竟未曾见过。”嘉行郡主状似无意地笑道,“当日虽未见,今儿却在我府上见着了,到底还是有缘。君竹平时可是极少出席咱们这些女眷的小宴,今日肯赏面,焉知不是存了旁的心思。”
她说话时仍牵着孟幼卿的手,撮合之意溢于言表。
前世孟幼卿早对方君竹芳心暗许,嘉行郡主在人前又极少与之相谈,自然没有这一出“红娘牵线”。
如今看来她与方君竹怕是早已暗中勾结。郡主府豢养私兵,方君竹北境之行那般方便,焉知镇北侯的死因没有她的手笔。
孟幼卿的目光略过方君竹,落上女眷中的一人。
女子身穿鹅黄梨花缎的华裳,鬓间插着喜鹊缠枝点翠步摇,面如桃花,眉眼间是难掩的妩媚。
孟幼卿不动声色地抽回手,“我倒是有个人要说给郡主听。听闻郡主近日在求新的琴谱,我得了《广陵散》的孤本,又请来苏大家的关门弟子为郡主贺寿,不知郡主是否欢喜?”
她扶上身侧的海棠,海棠顺势福了礼,露出那张精心打扮的面容来。
她的眉眼本就有几分徐玥蓁的影子,孟幼卿与其相依数十载,今日的妆饰是特地仿着方君竹的眼光打扮出来的,又为她请了夫子教习礼仪,一颦一笑端得贵女的姿态。
孟幼卿极快地扫过方君竹,将他面上的惊诧尽数收于眼底。
“确是貌美,”嘉行郡主上下打量着,“听闻苏大家隐退前曾将平生所学尽数传授其关门弟子,我虽未亲眼见过听过,却也闻其名。今日倒是有缘能一饱耳福。那便一同坐罢。”
早有下人预备好宴盏,只等众人落座。秋日宴原就是时下贵女借着生辰办的相看会,酒过几巡,嘉行郡主挥手示意舞姬退下,只留乐师抚琴应酒。
“只我们几人,这清口的梅酿亦不需以歌舞助兴,堂下的人太多反倒嘈杂,倒不如闲坐顽些小把戏,也总不至于古板。”
众人忙又附和,原本闺阁之间的小把戏便屈指可数,何况如今在郡主府便更为拘束,倒有人提议顽起行酒令。
不过两巡,便已有酒量浅者微醺,游戏只得作罢。席间有人笑道,“我这里倒是有个旧顽法。既是梅酿入不得口,那便以茶代酒,击鼓传花,以字续诗。
“这法子虽老旧无趣,不过咱们今儿倒可将最后的惩罚换成新鲜的点子。谁若败了,旁人便可现想法子来作罚。郡主以为可好?”
孟幼卿顺着声音瞧过去。
说话之人正是徐玥蓁。大抵是有郡主府为其托底,在这样的场合也不怕被人察觉身份有异,倒是敢说上几句。
嘉行郡主挑眉。她虽不善诗词,不过听闻这罚人的手段可自行改之,倒是提起了兴致,连连抚掌,
“你这话倒有趣,正是个消磨时光的法子。只是…”又凝眉道,“只在此处,未免眼界狭隘,还需挑个好去处。”
徐玥蓁轻笑,忙接她的话,“前两日落雨一直不好,只今日是晴空,倒是难得。在此处坐着反倒无趣,倒不如寻一处外头的景儿,再以此作题,岂不热闹。”